有时候会觉得生命异常的脆弱。
活生生的人,娇嫩的红唇,洁白的面颊,柔软乌黑的秀发,耐人寻味的美;或者健壮的体格,高大的身影,轮廓鲜明的侧脸。也许只是一瞬,一瞬,就败在了死亡的手中,输的一无所有。所有曾经可以拿来引以为豪或瞬间低头羞惭的鲜活的、美丽或丑陋的面庞,壮实或瘦弱的身体,睿智或无知的头脑,精致或粗陋的容装,在死亡的面前和背后,忽地就没了差别,并且再无差别。或是在泥土里腐朽,或是在烈火中化为灰烬。谁都一样,无论是身价几百亿的富翁,还是躺倒在马路上的乞丐;无论是身价高贵的精英,还是不三不四的流氓;无论是体面的官太太,还是农贸市场上操劳一生的农妇;无论是古时万人之上的帝王,还是今日红遍全球的巨星。在与死亡的抗争中,自古以来,从没有一个人能够胜出。或是生命随时间流逝渐渐老朽,或是灾祸和人言在一瞬夺走人生。所有来不及实现的梦想,所有来不及相遇的爱情,所有来不及印证的善良,所有从未示人的痛苦和思索,一同湮没在死去的瞬间,再不复活。也许还会被记起,作为一个曾经生活着的符号和记忆,成为不是自己的自己,与自己无关的自己。一场我们看似很小的灾祸可能让一个人万劫不复,从此世界再与他无关,是或不是,爱或不爱,都已丧失意义。
我听过一个人的死讯,看过一个人的葬礼,静静的想起一个人的离开,感觉那么的陌生,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。
前年的年前,母亲曾一度唏嘘不已,甚至流过眼泪因为一个舅舅的死。这位舅舅自小背井离乡出外谋生,吃尽苦头,奋斗几十年,生活终于开始好转。娶妻生子,还买了房子。就在房子正在装修的时候,在家里喜气洋洋等待着过年的时候,死亡向他逼近了。他在租来的房子里修理摩托车,两个孩子在玩耍,摩托车旁放着汽油。此时,一切都还未改变。他的儿子和外甥开始绕着车子转,他没有注意。突然,他们不小心踢倒了汽油盆,而旁边是燃着的火炉。汽油在狭小的空间内,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,轰轰烈烈的燃烧了。他曾试图开门或窗,可一切像注定了一般他打不开他家的门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他忘记了自家的门是向外开的。他的弟弟曾试图救他,可是火势太大,屋内浓烟滚滚,反连自己也烫伤了。在所有人兴高采烈期待春节团圆的那一刻,在他以为自己的奋斗成果能够为家人带来幸福的那一刻,他带着他的儿子和外甥永远的离开了,痛苦的离开了,并从此无知无觉。
母亲从姐姐那儿得到消息后,不能相信,她反复念叨这舅舅,一个多么好的人,多么好的小伙子,勤快热情、待人诚挚、很重情义。在他盛年的时候,生命却像一朵还未来得及开放的花朵,就永远的枯萎了,消失了,再也不见。
母亲不断地唏嘘着。我想起这位舅舅,在我小的时候,曾到家里去邀母亲做客。他很年轻,也很有干劲。我曾几次见过他,目睹他的样子。而今他再也不复存在,地球上有几十亿的人,可是再也无他。他曾经是鲜活的生命,他曾经也曾怀揣梦想,那些梦想带着现实的温暖。他曾想过,在这个纷乱的大都市里为妻子儿子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,有一份稳定的生活。他勉励自己努力奋斗、吃得下苦。很多事似乎就近在眼前了。然而,在谁都以为好日子即将来到的那个冬天里,他走的无根无尘。
也许那一年很多人都享受着家的温暖,也许那一年很多人在看着漫天的烟火,也许那一年很多人笑着跳着,也许那一年的除夕很红火热闹,也许那一年身着新衣的我们还不懂得悲伤,甚至抱怨联欢晚会的无聊和冗长。时间一天天拉长,又缩短。很多事,我们都忘了。
后来的事呢,后来呢 ?
后来的事很长,年迈的父母,受伤的兄弟,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妻子,以及失去兄弟和儿子的姐姐。后来的事涉及感情,涉及金钱。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关于他的,可唯一不再涉及的就是他自己。
死亡,什么样子?有生之年谁都不会知晓,无生之年谁都不会懂得。临死之前也许看透了,但已无从诉说和表达。也许没有看透,也还是撒手人寰。
什么都是,苦乐自知。
外国语学院08级英语系杨敏